4月3日上午,第39届中国洛阳牡丹文化节·洛阳牡丹时装周在洛阳应天门盛大启幕。本届洛阳牡丹时装周由洛阳市节会服务中心主管,河南省服装行业协会,河南省服装设计协会指导,洛阳融媒和北京市金牌熠家全媒公关公司承办,郑州服饰文化协会、国际认证协会(IPA)河南省运营管理中心、河南工程学院服装学院协办。
时装在服饰文化的发展中形成。现代时装一般认为主要起源于西方宫廷服装,而中国历代也出现过很多时装流行的现象。如《韩非子》中记载“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汉代出现“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南北朝时也有“梳饰多今世,衣着一时新”;到唐代更有“时衣”、“时服”、“时世妆”的描述。
说起时装与洛阳牡丹的直接渊源,可以从起源于唐、盛行于宋的“花冠”说起。
(宋)佚名(临摹唐作)《宫乐图》局部,绢本设色,纵48.7厘米,横69.5厘米,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唐)周昉(传)《簪花仕女图》局部,绢本设色,纵46厘米,横厘米,辽宁省博物馆藏
唐代的花冠如一顶帽子套在头上,直到发际。我们可以从《宫乐图》中有看到具体的形态。而从成稿于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的《簪花仕女图》中,我们看到在蓬松的发际加一点翠金步摇钗,可以说是当时的标准样式,但是如果再加一仿生花朵,当时其实并不常见,这种花冠直到宋代才流行起来。
(宋)佚名《花石仕女图》局部,绢本设色,尺寸未详,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到了宋代,花冠开始用罗帛仿照真花作成,由于宋人崇尚特别高的发髻,一度甚至达到三尺,以至于宋仁宗皇祐年间不得不用法律禁止,原因是当时的花冠大多仿拟真花。宋代特别崇尚牡丹、芍药,根据《洛阳花木记》记载,由于栽培得法,花朵重台有二尺高的,称为“重楼子”,在一些瓷器上也有印证。包括除《洛阳花木记》外的《牡丹谱》《芍药谱》等中称“楼子”、“冠子”的也数不胜数。宋人所作《花石仕女图》中的仕女就是重楼子花冠。宋代每遇喜庆大典、佳节良辰,帝王出行,公卿百官骑从卫士多有簪花的习俗,帝王也不例外。甚至花朵的样式、使用材料都有非常详细明确的记载。
而除了花冠,我们还可以从洛阳出土的历代文物中,对历代“时装”衍变中的“洛阳style”窥探一二。
(西周)双笄、珮黻、方领曲裾衣玉人线描,洛阳东郊出土
泱泱数千年的中华历史,很重要的一个节点便是:周成王即位,由于年幼,周公摄政。《尚书·大传》记载:“周公摄政,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成王。”这其中所说的“制礼作乐”就是周公在洛阳完成的,可以说基本奠定了中华文明制度的基调,对历代都具有深远影响,。
具体有“五礼”,即吉、凶、军、宾、嘉,包括了有关祭祀、丧葬、军旅、盟会、朝觐、婚冠等。可以说衣冠服饰都有严格的规范和要求。比如按照礼制,女子成年才能配一种叫做“笄”的发簪,也就是“及笄”,才可以结婚。我们可以从洛阳东郊出土的“双笄、珮黻、方领曲裾衣玉人”看到具体的样子。笄用不同的材料还可以分别等级,但仅限于男性。如《说文解字》称:“笄端刻鸡形(限女性),士以骨为之,大夫以象为之。”而这类约发的工具,古代在妇女头上的位置和样式我们已大体明确,并还可以从《女史箴图》中看到,汉代的金雀钗就应该从它发展而来。
我们还可以看到上衣的前面作矩领,用较宽的带子束腰,腰下腹前系有一片斧形的装饰品,使用皮革涂朱或彩绘的名叫“韦鞞”,用丝绸绘织绣花纹的叫“黻”。原来这些纹饰更多承担象征特别身份用,后来叫做“蔽膝”,则通俗地指明它的位置和用途——也就是加工不同的围裙,制作得非常精美,附加上以政治意义。东汉郑玄解释其图像为“圆杀其下”,应该就是这种“斧形”的“蔽膝”,但是汉代以后人们所见图像渐少,误传为“U”形。
(战国)长袖曲裾衣舞女玉雕线描,洛阳金村韩墓出土
随着周王室中央统治力的日渐衰落,诸侯的文化生活却反而繁盛了起来,一些礼制开始不那么严格,倒也萌生出了更为生动活泼的风格。比如从洛阳金村韩墓出土的一组战国时期的长袖曲裾衣舞女玉雕,组织其实不尽合礼制,但其工艺设计极为精妙,用黄金组绳贯穿,是这一时期艺术水平极高且非常有代表性的一组佩玉。
一组对称的二舞女年岁较轻,衣着袖长而小,袖头另附装饰如后世的水袖。头发上部蓬松的造型或许有假发支撑,额头的头发非常整齐,两鬓(也可能是后面的头发)卷曲起来,就像蝎子的尾巴。另一个单独的舞女,头顶覆盖一个帽箍,也印证了“制如覆杯”的说法。头发的样式前后均有一部分剪平,后垂的发辫则作分段束缚。
《管子》中“桀女乐三万人,端噪晨乐,闻于三衢,是无不服文绣裳者。”和《国语》记载齐桓公说:“齐襄公陈妾数百,衣必文绣。”可能有所夸张,但我们可以从发掘的文物中看到在这个奴隶社会崩溃、封建社会逐渐形成的过程中,商业发展占据着非常显著的地位,而当时从事歌舞伎乐的年轻女性,社会地位即便不高,其衣着却已非常讲究了。而《史记》称“燕赵美女揳鸣琴,躡利屣,游媚公卿间”,可知在封建社会初期,这种能歌善舞的年轻女性,活动于社会上层,在艺术文化方面的影响都已极为显著。
(战国)错金银刺虎镜,洛阳金村古墓出而从还是洛阳金村出土的另一件文物中,让我们对此时的骑兵“时装”又有了些更为具体的认知。在这件错金银刺虎镜上,我们看到右上方有一与虎搏斗的骑士,身穿手臂可以活动的用犀牛皮加彩绘作成的组甲或练甲,手执短剑,头盔上插着两支鸟类的羽毛,可联系到史志相传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中的“鶡冠”、“鵕義鳥冠”,或许和它有相通之处。其所用的鶡尾,《古禽经》早有说明:“鶡冠,武士服之,象其勇也。”后来到汉代,虎贲骑士必头戴鶡尾,穿虎纹锦绔。
骑兵作战是古代游牧民族的习惯,到战国时,七国中原战事中才有大规模新式的骑兵出现,代替了春秋以来规模较小的并车战,不久就成了作战的主力。这个新装备的特征是运动型加强,且有利于速战速决。当时七国各有大量的骑兵,并用于迂回包围作战。《史记·白起列传》说:“秦奇兵二万五千人绝赵军后,又一万五千骑绝赵壁间。”
(战国)洛阳西汉空心砖墓壁画线描图骁勇善战的将军征战沙场,却也有耐人寻味的荒诞故事。比如《晏子春秋》记载的“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在洛阳西汉空心砖墓壁画上就有精彩的描绘。我们可以看到其用笔近乎写意,人物精神面貌和衣着巾裹式样基本明确。三人都是穿着齐膝短衣,大口袴,佩戴长剑,头上没有冠帽,之用小头巾约发,怒发上耸,须髯戟张。《庄子》称:“剑士皆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这种形容影响到两汉一般画家对于历史人物形象的表现,也在这里与其他多出文物中武士的形象都有共同的反映。
(汉)洛阳八里台汉墓壁画随着秦汉的大一统,文化体系如文字、度量衡等都进行了规范和统一,时装也开始逐渐呈现出明显更为成熟的风格,渐渐地形成我们当下十分流行的“汉服”。我们可以在洛阳八里台汉墓的壁画中看到当时的风范。壁画上有五人都是中年模样,各穿着有汉朝范式有袖口的袍子。左边两人裹着头巾,中间一人戴着小梁冠。按照“士冠,庶人巾”的制度,前二人的社会地位必定比较低,属于平民;戴着冠子的社会地位应该比较高。壁画上的衣着虽然仅仅有轮廓,然而我们从他们都约发不裹头的样式可以知道这是西汉时候的制度。
(北魏)洛阳宁懋石室汉时纯粹的汉服固然重要,而我们的文化一向是多元并包的,这就不能忽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民族大融和带来的影响。时装方面我们可以从洛阳出土的宁懋石室上精美绝伦的线刻绘画中看到丰富的资料。石室门外两侧刻二武将,山墙内外线刻出行、庖厨、孝子故事,室内正壁刻三贵族人物画像,每人或回首、或拈莲花或玩鸟,均有一侍女陪同,形态雍容大度,动态刻画细微,是北朝晚期极为成熟的作品。
武士相貌狰狞威猛,已经明显受到佛教传说中金刚力士形象的影响,好像有守护神的含义,地位特别突出。应劭《风俗通义》说,汉人于门前画神荼,以避邪祟。此后宋、明、清千年来衙署大门上都会画秦琼、尉迟恭,甚至现在我们还沿袭着贴门神的习俗;而在庙宇山门前的彩塑金刚力士,风雨雷电四神或天龙八部,或哼哈二将,都有相同的用意。石室上武士衣甲细部刻画非常完整,头上戴着巾子,插着两根鶡尾。一手持雕成云纹装饰的步盾,盾下附有长柄;另一手执长戟(另一武士则执环刀),甲制刻画完整具体,护膊部分作三叠,甲身分两段,内衣仍具袴褶服制度,在这一历史阶段中是目前仅存见的一件完整材料。
(北魏)洛阳宁懋石室室内正壁拓片室内正壁三位贵族文官则大袖朝服,胸前曲领拥颈,腰部紧缠鞶革,脚下着笏头履,头着汉式平巾帻,外加北魏迁都洛阳以后力求汉化而特定的圆顶漆纱笼冠,且由脑后耸起一个吊杆式的东西,由冠顶绕到前额,下垂一缕穗子装饰,应该就是所谓的“垂笔”,起源于于汉代簪笔制度。虽然本意仍在取法汉代细纱冠子和御史簪笔制度,但已全然不同,反而成为了北朝时期的一个特别标志。贵族身旁各有梳双丫髻的年轻女侍扶持,也是依据汉代的礼仪而来。汉旧仪记载,凡入朝廷台省当值的高级大臣,必照规矩派两个长得端正的女子照料生活,供应起居用物。
(宋)洛阳偃师酒流沟宋墓厨娘砖刻线描而后唐宋时期除了极富风流的“花冠”之外,我们还可以从洛阳偃师酒流沟宋墓出土的砖刻中看到当时厨娘的风采。此处砖刻本来应当是家庭厨娘的形象,但是和《东京梦华录》“饮食果子”条记载卖酒妇女服饰有想通之处:“更有街坊妇人,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俗谓‘焌糟’。”可见当时市面上的卖酒娘子装束也极为相近。有可能反映的恰是北宋社会上层的一般情形。宋人洪巽《旸谷漫録》记载厨娘的事:“京都中下之户,……每生女,则爱护如捧璧擎珠。甫长成,则随其姿质,教以艺业,名目不一。有所谓身边人、本事人、供过人、针线人、堂前人、杂剧人、拆洗人、琴童、棋童、厨娘,等级截乎不紊。就中厨娘最为下色,然非极富贵家不可用。”下面紧接着叙述某县官把一厨娘请来时,即下厨上灶表演手艺,“厨娘更换围袄围裙,银索襻膊……”,作几样极普通的菜,就耗费了大量原材料。后来到赏钱时,又列出一个例单,说道某某家中赏过多少银两。这个知县最终因为花销太大,难以承受,只好趁早打发走了。我们可以看到细节描述中即便“最为下色”的“厨娘”的衣着已经非常讲究,其他就可想而知了。
“若问古今兴亡事,请君只看洛阳城”,除了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洛阳在中国历代时装衍变过程中也扮演着不可忽视的角色,希望随着“洛阳牡丹时装周”的举办,洛阳能在当代时装界占据一席之地,贡献更多力量。(凤观洛邑专栏作者:康海)
参考资料:
[战国]韩非撰:《韩非子》,中华书局,年。
[战国]管子撰:《管子》,中华书局,年。
[战国]庄子撰,陈鼓应注:《庄子今注今译》,中华书局,年。
[战国]左丘明撰,[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年。
[汉]司马迁撰:《史记》,中华书局,年。
[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年。
[汉]应劭撰,王利器校注:《风俗通义校注》,中华书局,年。
[北齐]魏收撰:《魏书》,中华书局,年。
[唐]李延寿撰:《北史》,中华书局,年。
[宋]孟元老撰:《东京梦华录》,中州古籍出版社,年6月。
[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中华书局,年4月。
[宋]欧阳修等撰:《新唐书》,中华书局,年。
[宋]欧阳修等撰:《牡丹谱》,中华书局,年。
沈从文撰:《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上海书店出版社,年。
徐金星等撰:《天下洛阳》,大象出版社,年。